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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岗潮到毕业,时代的挽歌留给打工人

闲蛋黄 伊森艾玛 2023-06-22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这是上世纪90年代末,歌唱家刘欢的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创作这首歌的背景是1998年,当时国有企业改革全面展开,国企不再是铁饭碗,大批工人下岗。为了鼓励下岗工人重新树立信心,鼓起勇气再就业,中央电视台拍摄了一组以“下岗再就业”为题材的公益广告。《从头再来》就是其中影响最大,最打动人心的一则主题宣传公益歌曲。

时针拨回,时光扭转。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中国开始上山下乡运动,体制下的城市没有那么多可分配的就业岗位,为了城市稳定只好的把城市青年以知青下乡的名义先安排到农村就业。京、津、沪、浙、川等工业发达、人口稠密地区是向各地下放知青最多的地区,而东三省新疆内蒙之类的农牧业占地广的地域则是外地知青的主要接收地。


伴随着中国工业化发展,城市工人需求量增加,城市里的就业岗位随之增加,给了农民入城和知青返城的容身之处。77年返城人口数量增加后,城市就业岗位依然供应不足。当时是怎么解决的?就是拼命往工厂里塞。

国企里让一定岁数的父母先退,其子女接班顶上。集体企业也是个拼命塞人的重灾区(集体企业有大集体小集体之分,大集体企业好理解,几个人在一起组成一个“服务社”就叫小集体……)。那时的大厂和现在的有本质上的区别。国营大厂跟个小王国差不多,厂区内设有家属院、食堂、医院、澡堂、宿舍、学校(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技校)甚至还会有电影院等娱乐场所。而且这些都是可以报销的,不用职工掏钱。职工对工厂的归属很强,终身雇佣制完全没失业的概念,几乎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家。


1978年,中国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确定走改革开放的道路,建立健全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市场机制。中央允许外资进入,乡镇企业在浙江和苏南一带迅速发展。由于乡镇企业机制灵活,在竞争中明显优于国有企业。1987年,劳动合同制实施改革,先知先觉的一批人主动离开单位,下海经商。更多人还在观望,舍不得铁饭碗和舒适窝。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下岗潮

到了九十年代初,经历价格闯关,富余人员过多,银行呆账坏账极多,三角债频发等问题……本应作为国民经济支柱的国企,反倒成为了国家财政的沉重负担和政治隐患,改革重组势在必行。

1992年,总设计师在南巡讲话中提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什么意思?就是国家发展方向重大调整,明确了中国要进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1979年国内已经朝市场经济方向改革了,只是没有公开表述)。

不巧的是,改革碰上了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此次危机最早爆发于泰国,但随后危机就很快波及到所有东南亚实行货币自由兑换的国家和地区,迫使除了港币之外的所有东南亚主要货币在短期内急剧贬值,由此引发了大批外资撤逃和国内通货膨胀的巨大压力。

中国虽没入世,国际化程度和经济开放程度并不高,但一些出口企业和主要依靠东南市场的企业依然遭受了重创。最明显的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需求端的压力最后再衍生到供给端。90年代后期,在“集中力量抓大快抓、加大力度放小快放”的指导思想下,政府以牺牲一代人为代价,通过拍卖、承包等方式,将国有中小型企业转为民间经营,乡镇企业全部民营化,传统的计划经济一去不复返。1997年全国国企职工总人数为10766万人,到2002年,这项数据已经滑落至6924万人。六年间,国有单位职工减少了3000多万人。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串串庞大的数字,背后却藏着太多家庭的血和泪。


这些下岗职工年纪多在四十岁左右,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毕业已属高学历,而他们从十几岁开始就进入工厂,其他的技能也不会,在城里只能干着最辛苦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过着最卑微的生活。1999年,一份对下岗职工的调查显示,80%-90%的下岗工人只能进入社会职业声望较低的传统零售、服务业或者临时就业岗位。相比于男性职工,下岗女性职工就更为艰难。南方民营企业,乡镇企业较多,下岗工人还容易消化点,对于东北普通的产业工人,尤其家里双职工都在国营厂里的,日子就更熬了。下岗潮爆发,几乎影响了整个城市,这时候就算拿补贴做点小生意,可顾客又在哪儿呢?


九十年代买断工龄、一次性安置补偿,虽饱受争议,不过给国企改制提供了灵活机制。一些不愿长熬工龄的员工,获得一笔补偿费;给经营无力的国企减负,这些都有利于国企改制,促进产权流转。国企今天能在世界上有竞争力,离不开这批4050人员的“牺牲”。


2022年的“毕业”季

经济有周期,企业有沉浮,产业有升级,人力需求量减少,这些都成了近些年就业岗位减少的理由。19年底疫情爆发后,各行业裁员就层出不穷,由制造业和小微企业牵头,到21年似乎更是愈演愈烈,不单是某些如教培行业,连互联网一二线大厂也加入了近期裁员的大军,不过人家用了个更喜庆的叫法,把失业叫“毕业”,祝被开的员工“毕业快乐”、“恭喜毕业”。


把离职叫毕业。要不说大佬就是大佬,“毕业”这词选得文雅。熟悉日漫的人都知道,偶像合约到期单飞或者息影,叫“毕业”(最早可追溯到1986年中岛美春和河合园子从“小猫俱乐部”团体离开);喜欢的动漫完结了,或者自己脱粉了,也可以叫“毕业”。互联网大厂这样闹,是想把公司变成学校。于是,打工人们不是来上班挣钱的,都是来学习取经的。

用再好听的话术,也无法掩饰裁员的实事,被解雇永远都不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情,更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可对于被裁员工来说,哪有被“照顾”,分明是在讽刺。


走都走了,整那花里胡哨的干嘛?不过真正的离职者根本不会追究这些。热闹是给闲人看的,生活却是自己的。打工人满脑子想的只有:工资有没有拖欠,补偿有没有足额,下份工作有没有着落。

不说“毕业”,“炒鱿鱼”、“卷铺盖”又能好听到哪去?就算公司领导站在门口90度鞠躬,举起双手,高喊“恭送我们的优秀员工”,你该走不还是得走吗?尊重每个劳动者的权益和付出,给予每个员工该有的权利和待遇,才是真正的“体面和尊重”。

黑夜总会过去,明天的太阳总会从地平线升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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